冰糖雪梨

风与晨曦 眷顾你

【忘羡】白石溪


原著背景有私设/婚后日常

以上

—————

 

 

“共你 百年暮昏 到白昼 

  依山临水 景看旧”*

 

 

-

 

 

 

“你是何人?”

 

 

魏无羡仿佛正在做梦,又好像只是望着一株玉兰出神。

 

总之,正值午后,他被一个稚气的声音唤醒。

 

 

“我……”

 

 

他从刚回过神的恍惚、眼前黑白闪烁的光晕间恢复了清明的视线,方才看清声源。

 

 

是个七八岁上下的男孩。

 

 

如果不是自己就是蓝忘机的道侣本人,且是个没有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他绝对要认为这是蓝忘机早年酒后失忆的亲生儿子了——

 

浅金的双眸写满了警惕,仍有几分婴儿肥的小脸蛋因为白皙的肤色,此时透出淡淡的红晕,大概是刚练完功——手里还握着一把十分精致的木剑,颇有气势地将剑向前举着,剑尖艰难的指向魏无羡的……腹部。额头上的云纹抹额系得一丝不苟,由于主人的身高不太过关,抹额尾巴几乎拖到了地上。

 

魏无羡离他不足十步远,此时竟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气。

 

 

 

“……蓝湛?”

 

 

 

 

 

 

 

 

“你还没有告诉我,刚过午时,你不遵照你们那家规在房间休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魏无羡确认了这孩子如假包换,就是七岁的小蓝湛,又通过四周环境判断“从天而降”的大概是自己,那便是香炉重出江湖或者周公云游造访了,遂安心地开始了奇幻梦境之旅。

 

 

根据魏无羡的说法,“最难搞的少年蓝湛都让我搞到了,还有什么阶段的蓝湛是我搞不定的?”

况且事实不仅如此,夷陵老祖虽然带孩子水平堪忧,却莫名拥有受孩子喜爱的神奇属性——先是两三句就成功洗脱了自己“来者不善”的嫌疑,再加上趁热打铁地进行了一番看似很有道理的胡说八道,小蓝湛竟不情不愿地放下了剑,一声不吭的闷头走了。

 

 

魏无羡自然是紧随其后。果然没走两步,小蓝湛就警惕地转过身。

 

 

“你…请你不要尾随。”

 

 

“尾随?我可没有!我好冤枉呀。”魏无羡一脸委屈,配合眼神左看看右看看:“我就是碰巧往这边欣赏风景,怎么?这里不准别人来?”

 

 

“…”

 

 

小蓝湛说不过他,又实在不知道怎么甩开他,僵持了一会儿,只好妥协。

 

 

他一边尽量放慢了脚步,跟在小蓝湛身后约莫两步的位置,一边满脸藏不住的笑意,喋喋不休的发问。

 

“自己来练剑吗?没人陪着?”

 

 

“嗯。”

 

 

“这么用功的呀!”他轻快地鼓掌两下,“怪不得你叔父要喜欢死你了,从小就这么听话。”

 

 

 

“……”

 

 

“你才七岁……那你会背雅正集吗?”

 

 

“…本分。”

 

 

“全部啊?三千条?”

 

 

“…不难。”

 

 

“厉害厉害,”魏无羡由衷地夸道。“那你实话说,你抄过家训没有?手抄的疼不疼?”

 

 

“……”

 

 

“肯定抄过的吧!是不是你叔父让你抄的?还告诉你抄书可以静心之类的话?”

 

 

“蓝湛,你怎么不理人呀,你这样很没有礼貌,我会伤心的。”

 

 

 

“……无聊!”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小就会说无聊了呀!你还会骂什么?轻狂?荒唐?不知羞耻?”

 

 

“不会!”

 

 

尽管这个小蓝湛和十几年后的蓝湛没什么区别,甚至不明原由的更加谨慎——能用几个字解决的问题绝对不用一句话,不能两个字以内解决的对话就干脆闭口不答,涉及家族长辈和课业的话题一律不谈,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蓝湛?阿湛~”

 

魏无羡看着他的步子越迈越大,抹额尾巴随着他的步子飘来飘去,似乎能想象的到背对自己的那张小脸是怎样的表情。他越想越觉得可爱,强压着的作恶欲就一股一股的翻涌起来。

 

 

“哎呀,阿湛!”他看准了路当中的一块石头,把自己狠狠地绊倒在了地上,煞有介事的发出一声痛呼。

 

 

“好痛!”

 

 

小蓝湛被他这么大的动静惊得一转身,看见本应高高大大像个树影子一样跟在身后的人委曲巴巴地坐在地上了,石板小路中央的一块石头被踩得滑到一边,潮湿的土地划出一块深深地印记。

 

 

“你…有没有事?”

 

 

魏无羡看见小家伙眼里闪动的担忧,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激动,仿佛什么大计划取得了成功,进而得寸进尺地跟孩子撒起娇来。

 

“有事!我好疼啊!我的腿是不是摔断了…怎么办蓝湛,我不能走路了。”

 

 

蓝湛一听他摔断了腿,顾不得思考是真是假,也顾不得对方是生人是熟人,是好人是坏人了,小跑两步过来检查魏无羡的伤势。

 

 

 

魏无羡却把两腿一收,趁小蓝湛扑了个空,一把把他拉进怀里——

 

 

 

“……你!”

 

 

 

“嘘——”魏无羡轻轻揉了揉小蓝湛的脸蛋,也不管怀里的人怎么挣扎,轻轻俯在他耳边。

 

 

“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的。”

 

 

 

 

 

 

 

 

 

 

魏无羡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硬是把自己笑醒了。他笑得一抖一抖的,两只手却不忘紧紧抱着蓝忘机的一只胳膊,大腿肆无忌惮地压在人家身上,于是连带着蓝忘机也从梦里醒过来。

 

 

“……魏婴。”

 

 

他伸手捞了一把身边笑得孩子似的魏无羡,以免他把自己滚到地上,又把他梦里抖落的薄被拉到肩头盖好。

 

 

 

“蓝湛,你小时候好可爱啊!”

 

魏无羡从被子里伸出手捧住蓝忘机的脸,“小时候的你脸颊肉嘟嘟的,揉起来手感太好了,比揉兔子还舒服。”

 

 

蓝忘机任凭他不听话的手在自己脸上戳来戳去,也不作答,只是不动声色的环抱住枕边人,指尖缠住那人仍是乌黑的发尾。

 

 

 

眼里尽是温柔。

 

 

“现在也可爱,你什么时候都可爱,比兔子可爱多了。”魏无羡戳得心满意足,凑上前去在那薄唇上轻啄一下,又把双手重新搭在蓝忘机肩膀上,整个人半压在蓝忘机身上,才总算调整好了姿势。

 

 

 

“再睡一会儿,寅时未过。”

 

蓝忘机任由他压着。此时没到蓝氏作息的起床时间,他却也不着急合上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枕边人,那一撮翘起的发撩过他的下巴。

 

 

 

“蓝湛,要是你七岁的时候就认识我就好了。”魏无羡说,“我肯定能带着你早早的把云深不知处——不对,整个姑苏城,都玩个遍。免得你无聊就在屋里头抄书。”

 

 

“嗯。”

 

 

“我早就发现啊,姑苏有好多地方适合小朋友去玩的!长大了再去,就没什么乐子了。比如西山脚下有一大片蒲公英,我们可以比谁一口气吹得远,再比谁一口气吹得多——这不算搞破坏的,吹得越远越多,来年蒲公英的种子就结出更多蒲公英,一阵风吹过去,整片草地都是白茫茫的。”

 

 

“唉?我什么时候发现蒲公英地的来着?”

 

魏无羡自觉自己的记忆在献舍后受损严重,但这些场景,他竟连细微之处都历历在目,想到这里,他不禁佩服起自己来。

 

 

“而且我还记得,山里还有一种草,可以预测天气。我小时候漫山遍野找这种草,如果预测到第二天是晴天,就去河边抓是小鱼,如果雨天,傍晚的时候,就去抓蜻蜓。还有晚上的萤火虫,抓回来可以像星星一样,亮一整个晚上。”

 

 

 

“来得及。”

 

 

现在去也来得及。

 

 

蓝忘机温柔的回应他,在他温润气息的环绕下,魏无羡错觉窗外就是夏夜,有萤火虫和漫山的小黄花。

 

 

 

“蓝湛,你要是七岁的时候就认识我,一定会特别开心。”

 

 

 

 

 

 

 

其实蓝忘机知道西山有一片白茫茫的蒲公英地。

 

 

当年忘羡回到云深不知处完成了拖欠已久的三拜,两人挤在静室,前后小住了一年左右光景,便暂离云深,在姑苏的一处乡野田园住下,开始了魏无羡梦里的隐居生活。

 

提出隐居的是蓝忘机,但从居所地点的选择,到每日蓝忘机外出劳作,魏无羡在家里缝缝补补,甚至还添了一台织布机自己纺布,大小细节事无巨细,都是完全依照当年香炉里魏无羡的梦境。

 

饶是天资聪颖、玩心再大,脱离了仙门世家那一套以页猎除祟为主的营生模式,魏无羡不得不努力适应了一番普通百姓的生活。他们住的小院子到卖鱼肉蔬果的市场要走五六里地,不用灵力要走个把时辰,他便干脆一劳永逸的买了种,在向阳一遍垦出一块地来,整整齐齐种了几排萝卜,几排白菜,在宅门口插了棵苹果树苗,又用随便削了排枯竹作围栏,养了几只肥硕的鸡——再加上南面小溪里鲜吃鲜打的鱼,算是在食物上自给自足了。

 

每年春分之后,地里要种早稻和小麦,魏无羡就放下对织布机的研究,跟着蓝忘机到西站脚下的田里“帮忙”。田边总是免不了有些未锄尽的野花野草,魏无羡竟沿着野花找到一片离田地不远的蒲公英地。

 

 

他摘出一枝蒲公英球,一面跑,一面护着它不要被风吹散了。

 

 

 

“蓝湛!看我!”

 

 

他的蓝忘机,束口的白衣袖稍稍向上折起,白衣外套了一件麻布马甲,是魏无羡首次用纺布机制作的成品。为了干活儿利索,蓝忘机把头发全部盘起,腰间只剩下那垂下来的白色抹额尾。背上没有忘机琴,没有避尘剑,只有一个装着防寒布的小篓筐。

 

 

——为一人而入红尘。

 

 

魏无羡见他朝自己看过来,步子迈得更大了些,迫不及待地到他面前,笑嘻嘻的举着那枝蒲公英。

 

 

“蓝湛,跟我一起吹蒲公英吧。”

 

 

隐居的那几年,他们还在田埂上吹过蒲公英,在夏夜里抓过萤火虫,在秋天的溪水里抓了几条肥鱼,在冬天的雪里,真的一起走到了白头。

 

 

而魏无羡难能可贵的记忆存不了那么多人间烟火,但与蓝忘机有关的场景,却真的像条件反射一样,细水长流,刻在他脑海里。

 

 

 

 

 

 

 

 

“蓝湛,你要是七岁的时候就认识我,一定过得特别开心。”

 

 

“我现在也特别开心。”

 

蓝忘机轻抚他的头发,指尖从头顶雪白的地方开始,慢慢滑过灰白色的过渡,再滑到乌黑的发尾,悄悄地绕在指尖缠几个圈,再放开,如此反复。

 

 

“蓝湛,我们怎么浪费了这么多年。”

 

 

 

六十年一甲子。

 

 

人生如蜉蝣,能有多少个甲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魏无羡对小蓝湛揽颈坐怀的行为,直接导致了一脸惊讶的小古板强硬地挣扎着跳出来,脸颊红白一阵,小嘴微张硬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颇失礼仪地小跑几步,又记起家规,换成大步竞走似的甩下魏无羡走了。

 

魏无羡哪能这么放他跑了,笑够了就麻利站起来,快步跟上去。

 

 

只是这次没跟着走几步,他便不再嬉笑了。

 

蓝湛沿着小径进到石门,遍放缓了步子。直至龙胆小筑前,静静跪坐下来。

 

 

娇小的紫色龙胆开得很好。

 

 

魏无羡没有再凑近,只是停在石门外。

 

他看到蓝忘机只是跪坐着,没任何言语。仿佛小僧人在庄严又慈爱的佛像前静静的参禅悟道,又好像小小的信徒在寂静的禅院前沉默地祈愿。

 

 

蓝湛七岁,算起来,蓝夫人故去不过一年。魏无羡记得曾听泽芜君说过,蓝湛小时候先是不懂什么叫故去,仍每月到龙胆小筑等待母亲开门;后来懂了,却又非常倔强,仍一次不落的去,甚至更频繁了些,直到三年后,方才去的不那么频繁了。

 

 

那现在的蓝湛,是懂了还是没有懂?又是这个月,第几次悄悄来这里?

 

 

他都会在心里跟母亲讲些什么?

 

 

他会难过吗。

 

 

魏无羡鼻尖一酸。他很想再认真地抱抱小蓝湛。他想好好地蹲下来——跪下来,揽住他的肩膀,让他把下巴抵在自己肩膀上。他也可以把脸埋在对方柔软的颈间。

 

 

 

半个时辰后,蓝湛沿着小径离开了龙胆小筑。魏无羡在他走远之后,捧着一束淡黄色的野花,轻轻的放在小筑的台阶前。

 

 

“蓝夫人,”他想。

 

 

“以后我都会陪着蓝湛,对他好,逗他开心。”

 

 

“我向您保证,一定好好爱他。”

 

 

 

 

-

 

 

 

 

第二日,蓝忘机照常卯时起。需要他处理的宗族事务不多,他便在早晨练习剑法,到藏书阁整理剑谱与琴谱,再赶点到厨房去给魏无羡做早餐带回静室。

 

 

魏无羡再次醒来的时候竟未到巳时,蓝忘机不在身边,他也懒得自己更衣起床,就披着外袍坐在窗边,远望醒神。

 

正巧蓝思追、蓝景仪两人轮班,正是整装待发,要带着一队小辈们去夜猎。

 

蓝家校服在二三十年里没改进多少,还是披麻戴孝的样子,不过思追和景仪倒真是变化不少,除了个子拔高,也少了分孩子般的俏皮天真,举手投足间都不乏稳重之气。

 

距离不算太远,加上魏无羡将灵力集中到了听觉,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在交待注意事项——原来这一行是要去清河一代。他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被献舍归来,和蓝忘机在大梵山重逢,被带回姑苏,就是像这样,在这个位置清点好行装,从云深不知处出发,循着断臂去清河探查莫家庄的悬案。

 

 

他不自觉地笑起来。

 

 

 

这时候差不多到了巳时,蓝忘机拎着食盒往静室过来,抹额的尾巴随着他的步子在风中飘起来。

 

魏无羡听见思追他们一如从前,对路过的蓝湛恭敬的叫了声“含光君”。

 

 

蓝忘机回到静室,见魏无羡竟然醒着,表情里立刻染上了三分怀疑。

 

魏无羡却不等他反应,起身扑过去,两手环在对方脖颈上,把头埋进蓝忘机胸口,听到平稳有力的心跳。

 

 

 

“蓝湛,我喜欢死你啦。”

 

 

 

 

-

 

 

 

 

梦的最后,魏无羡走出龙胆小筑。没跟住蓝湛,此时他有些迷茫,不知道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早年云深不知处,自己还能去哪里干点什么。

 

 

他踢着石子小径上一块圆圆的鹅卵石。石子蹦跳着停在一个人脚下。

 

 

小蓝湛看着魏无羡一脸惊讶的表情,似乎终于扳回一局,眼底竟有了一丝欣喜。

 

 

 

“…蓝湛,你学坏了呀,在这里打劫我?”

 

 

蓝忘机冷哼一声。

 

 

“在这等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要…”魏无羡弯下腰,“要带我游览云深不知处?”

 

 

他刚才还有几分沉重的情绪被小蓝湛的出现一扫而空,卷土重来的孩子气占了上风。他朝蓝湛伸出一只手,分明是要牵蓝忘机的意思。

 

 

 

而蓝忘机竟也真的伸出了手,抓住魏无羡两根手指,坚定地向前迈开了步子。

 

 

 

 

-

 

 

 

 

前路崎岖 躞蹀攀援,

亦同守。*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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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白石溪》

 

ps:其实有很多细节想写出来,又怕写多了反而啰嗦。总的来说,就是六七十岁的老夫老妻日常穿插新婚隐居日常和梦里的逗小蓝湛。

 

本来是忘机生贺的,因为各种事拖到现在。

谢谢你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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